济南历城二中女足回到了这段旅程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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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洛哥当地时间7月23日晚，第27届世界中学生足球锦标赛开幕式在拉巴特穆莱阿卜杜拉王子体育场盛大举行。当天下午刚刚在小组赛首战中击败卫冕冠军德国的历城二中女足，在这座球场的看台上，充分感受了一回摩洛哥最纯粹的足球氛围。揭幕战打响前，姑娘们在教练的带领下提前退场，乘上返回驻地的大巴——第二天一早，球队还有比赛。

当地时间7月28日下午，再次来到穆莱阿卜杜拉王子体育场的历城二中女足，踏上了茵茵草坪。姑娘们的身份由观众转变为真正的主角。这支第一次走出国门的球队，初登世界大赛舞台，就双杀德国、点胜巴西，一路杀入决赛——即便是这支球队最忠实的支持者，在球队踏上这段旅程时也难以作出如此乐观的预测。姑娘们做到了。她们以无畏的勇气、不改的信心，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传奇篇章。

决赛的过程非常惊险，上半场历城二中女足0比1落后，下半场姑娘们连进两球，逆转保定一中女足，赢得“中国德比”，加冕世界中学生足球锦标赛冠军！

在摩洛哥的苍穹下，在北大西洋的海风中，给这个关于足球、梦想、青春与热血的动人故事，写下最绚烂、最完满的终章。

“所有过程都是一种经历”

率领这支球队创造奇迹的，是“老男人”姚波。

当地时间7月25日上午，在小组赛第三场比赛中，历城二中女足经过一番苦战，以2比0击败中国台北代表队，豪取三连胜，也提前一轮锁定小组出线名额。从球场返回驻地的大巴上，球队主教练姚波找到了车上的音响，给队员们播放起手机里的音乐。本该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偏偏姑娘们并不买账：“这是什么年代的流行歌曲啊，姚导？真难听！”姚波脸上露出略显无奈的笑，并不在意队员们的调侃……

这个“老男人”，也曾是个少年啊。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夏天，中国男足第一次实现“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夙愿，亮相2002年日韩世界杯的赛场。同无数中国球迷一样，在济南念大学的姚波，为世界杯疯狂——为了看中国队的比赛，他跑去同学姑姑家看电视直播。当年的那个年轻人不会想到，未来的自己，会带领一支来自济南的中学生女足队伍，踏上属于他们的“世界杯”之旅。

这是姚波作为主教练的第二次“世界杯”征程。2018年3月，在郯城一中任教的姚波，率领郯城一中女足出战了在以色列举办的2018年世界中学生女足五人制足球赛。那次比赛，代表中国出战的郯城一中女足取得2胜3负的战绩，最终位列第七名。事关能否挺进四强的关键一战中，郯城一中女足一度手握两球领先优势，却最终被法国代表队逆转。那场比赛结束后，姚波躲开队员们，在球场外的台阶上沉默地坐了一个小时……

在北非的夏日里，五年前那个春天里的意难平，终于成为过去式。2021年，历城二中与山东省足管中心合作，共建“山东省足球后备人才”培养基地，成立了历城二中女子足球队。姚波作别郯城，来到省城，郑重地接过历城二中女足帅印。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他率领这支球队夺得全国冠军，又高举起世界中学生足球锦标赛的金杯。

小组赛第二战，历城二中女足以5比2战胜冈比亚代表队。球队赢球的过程，远非比分所体现得那般轻松。赛后，要报来到更衣室，以嘶哑的喉咙总结了这场比赛：“我们上半程踢得比较顺，但下半场遭遇了困难。球队在体能、心理上都有些问题。我们回去要好好总结。所有的过程，都是一种经历。最重要的是调整好心态，为下一场做好准备。”

所有过程都是一种经历。对球队是这样，对姚波来说也是如此。

“不能退缩，要有担当”

17号房婷婷在手机壳里藏了100欧元。只是直到现在，她还没找到机会把它花掉。

这是姑娘们第一次出国。经历过近三十个小时的漫长旅途，她们从首都机场乘机出发，中转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抵达卡萨布兰卡的机场，最后才乘坐赛事组委会的大巴抵达驻地。倒时差、恢复训练、参加比赛……紧密的日程安排，再加上驻地远在拉巴特郊外，使得姑娘们根本没有机会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购物，自是无从谈起。

“踢比赛的时候，她们说我们不像女生——那种拼劲儿，跟男孩子没什么区别。”8号谢悦然说。在世界中学生足球锦标赛的赛场上，这些来自历城二中的姑娘们，向世界展现出了那种劲头、那种韧性。

身体对抗吃亏？没关系，继续去拼、去抢！对方球员挑衅？别在意，用进球去回击！裁判吹罚不利？不受影响，专注比赛，做好自己！这是一个团结的、勇敢的、充满韧性与进取心的团队，这是一支坚不可摧、无坚不摧的球队。

但走下球场，她们又都是处于最好年纪的女孩儿呀。无论时间多紧迫，发型绝对不能乱。所以在出席动员大会前，很多姑娘们着急忙慌地洗了头，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去坐大巴，为此被教练们一顿念叨。她们，总希望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展现在大家面前。所以摄影记者拍过照片，她们会瞬时围上来“检查”，并叽叽喳喳给出一系列修图意见。她们也时常会感到羞涩。看到自己的偶像王大雷给球队录制的祝福视频，门将郭霓烜的第一反应是以手掩面，而后激动得润湿了眼眶……

生活中的她们，与同龄人没有任何不同之处。只是，出现在球场上的她们，因为足球变得如此与众不同。

因为足球，她们的生活中有了更加缤纷的色彩。很多女孩人生中第一次远行、第一次坐飞机，都是跟球队一起。因为足球，她们往后的人生拥有了更多的可能。成为职业球员，或者进入一所不错的大学，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也是因为足球，她们拥有了真挚的友情、美好的回忆。

6月初，6号张颖婕迎来18岁的生日。今年秋天，她将升入高三，也将戴上这支球队的队长袖标。老队长谢悦然捧着插满蜡烛的生日蛋糕，递给张颖婕，庄重得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谢悦然说：“我们就要毕业了。是时候把球队的接力棒，交到你们这一级的手里。希望你能带领球队一路向前，我们在更高的平台相见。”女孩们笑着笑着，就哭了……

“成为队长，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凡事不能退缩，要有担当。”说出这一席话时，张颖婕的眼睛里有熠熠的光。

决赛中，张颖婕梅开二度，她履行了队长的职责。

“中国足球的希望”

助理教练徐亚楠的作息时间，总是比球队计划提前两个小时。每天早上，姑娘们还在睡梦中时，徐亚楠已经在煮小米粥。球队教练、队员们都难以适应当地的饮食，徐亚楠义不容辞地扮演起随队主厨的角色。

“擀面杖是带来给队员们做放松的，没想到还能派上这用场！”点胜巴西的那个下午，徐亚楠和队员们一起包饺子。徐亚楠一边感慨“造化弄人”，一边麻利地赶着饺子皮。从采购到和面、调馅，再到煮好出锅，徐亚楠花了足足五个小时的时间，料理出足够每名队员分十个的饺子。胡萝卜牛肉、黄瓜鸡蛋这两种馅儿的饺子，教每一个尝过的女孩都由衷地竖起大拇指：“真香！”队员们笑着吃，桌边的徐亚楠也抿着嘴笑，流露出掩不住的得意。少有人知道，肠胃的刺痛依旧困扰着她。

“来到摩洛哥，我们每一名教练的分工，其实都是非常明确的。姚导总揽全局，亚楠相当于是球队的大管家，李强负责守门员的训练，比赛中还扮演队医的角色。我主要是负责时间规划、视频分析，再带带赛前训练。”助理教练李金虎详尽地给出了教练组的分工。他说，大家是一个团队：“所有人一起努力，都是为球队服务。”

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历城二中女足从胜利走向胜利的昂扬姿态。而在那些胜利背后的丰盈细节，同样值得被记录，被铭记。

当然，历城二中女足一路走到今天，在这盛夏站上世界之巅，离不开过去近三年时间中点点滴滴的积累、日复一日的努力。也是在球队击败中国台北代表队赛后，姚波对着摄像机真挚地感谢了所有曾经帮助过球队的人们：“还是要感谢平时那么多人对球队的支持。在组队这两年半的时间里，很多人给予了我们关注、支持与帮助——没有你们，孩子们不会有更多的精力去训练，球队也不会有机会站上世界大赛的舞台。”

去年秋天出台的《中国女子足球改革发展方案（2022—2035年）》中明确提出：“到2025年，改善女足发展的环境和氛围，夯实女足发展基础”，“到2030年，女足发展基础更加坚实，重返世界一流强队行列。女足青少年足球人口大幅增加”。而早在2015年审议通过的《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中，“校园足球”就被多次提及。

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中国女足“黄金一代”领军人物、现任中国足协副主席孙雯曾说：“足球一定要回归教育，所有的孩子，如果仅仅为了足球，想要成为顶级球星，太难了，也不现实。国外顶级俱乐部的梯队成材率，也不过是1%，绝大多数球员还是会面临二次选择。所以，在这个过程中，足球到底会给孩子们带来什么？为什么踢足球？”

历城二中所做的尝试与探索，或许正在给出孙雯提问的答案。过去近两年半的时间里，这所以教学质量闻名的名校，以“体教融合”为突破口，破解机制体制、资金师资、训练管理等难题，通过文化育人、管理育人、体育育人，打造出历城二中女足这一足够励志、足够典型的校园足球样本。

“青训是一个国家足球的根基，校园足球在其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像我们的邻国日本、韩国，足球发展很快，人们往往只看到了他们成年国家队的成绩，却忽视了他们在青训上下的功夫。有无数基层教练俯下身子来铺路，甘做奠基者，我们一定能看得见中国足球的未来。”2018年3月，结束了第一次“世界杯”征程的姚波，这样告诉新黄河记者。

当本届世界中学生足球锦标赛的大幕缓缓落下时，姚波再一次表达了自己的信心：“给足球多一些耐心，中国足球一定会好的。”

本届世界中学生足球锦标赛上，历城二中女足的姑娘们穿着两套球服，热烈的红，纯粹的白。

姑娘们收获的，不只是金灿灿的奖杯——今夏摩洛哥的热烈与纯粹，亦将成为她们往后岁月中的晨曦与晚星。

新黄河记者：姚正

编辑：孟祥祎 摄影：薛童 姚正